第190章 分享
双叶幼稚园向日葵班的教室里，晨光透过大扇的玻璃窗，在地板上投出明亮的方格。
二十五张小椅子被排成半圆形，面向前方铺着地毯的“分享角”，每个人都将他们的“寒假快乐记录”放在膝盖上。
吉永老师跪坐在圆圈前方，拍了拍手：“好啦，小朋友们，大家都坐好了吗？我们要开始‘寒假快乐分享会’咯！”
“坐好了——”孩子们立刻挺直了小腰板，一双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老师。
“今天呢，”吉永老师笑弯了眼睛，“我们要进行‘寒假快乐分享会’！每个人都带来了自己寒假里最开心的一件事，用画画和手工记录下来。现在，谁愿意第一个来分享？”
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孩子们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嘴巴此刻都抿了起来。
第一个发言总是需要勇气的，即使对于这群平时闹腾的小家伙来说也是如此。
风间彻的背挺得笔直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，在犹豫要不要举手。
妮妮咬了咬下唇，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幅漂亮的水彩画。
正男盯着自己画满游戏小人的图纸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边。
阿呆……阿呆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手掌心里的那块黑色石头。
而小新——
他紧紧抱着那个文件夹，指节都有些发白了。
心脏在小小的胸膛里“扑通扑通”跳得厉害，他想举手，手肘都微微抬起来了，却又在半空中停住。
脑海里闪过昨晚妈妈说的话：“重要的是分享快乐。”
可是……万一大家觉得他的贺卡很幼稚怎么办？
吉永老师环视一圈，敏锐地捕捉到了小新的紧张。
她温和地笑了笑，目光落在他怀里的文件夹上：“小新，老师看到你准备了一个很特别的文件袋呢。你想第一个来分享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小新张了张嘴，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。
他下意识地抬头，视线穿过教室的窗户，仿佛还能看到妈妈早上送他来时的样子。
妈妈说过，他的记录里有他的快乐，这就够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吸气的声音大到旁边的正男都扭头看了他一眼。
小新“唰”地一下猛地站起来，动作太急，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刺啦声，举起了手：“我！我来！”
“好，小新第一个！”吉永老师鼓掌，其他孩子也跟着拍起小手，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。
小新抱着文件夹站起来，走到中央的空地。
他站得笔直，低头看着怀里的文件夹，又抬头看了看围坐一圈的小伙伴们。
“我……我的寒假记录，”小新的声音开始时还有些抖，但说着说着就渐渐大了起来，“是……是一张‘温暖贺卡’！”
他蹲下身，小心翼翼地把文件夹放在地板上，像打开宝物箱一样，郑重地解开扣带，取出里面的贺卡。
当他举起那张红底黄日、贴着布片小人、粘着金色星星纸条和突兀红纽扣的“作品”时，教室里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。
“哇……”有孩子小声惊叹。
“那是什么啊？”另一个孩子疑惑。
“好……好特别。”
小新听到了这些窃窃私语，脸颊微微发烫，但他想起了昨晚爸爸说的话：“你的贺卡是独一无二的。”
于是他挺起小胸膛，开始按照昨晚练习的那样介绍：
“这个，”他用小手指着左上角的黄色太阳，“是新年的太阳！我们新年第一天去神社，太阳就是这样，暖暖的！”
吉永老师微笑着点头：“画得很有感觉呢，小新。”
得到了老师的肯定，小新的信心足了一些。
他指着下方那片白色区域和布片小人：“这是雪山！我们寒假去了雪山！这三个小人是我和爸爸妈妈！我们在滑雪！爸爸滑得歪歪扭扭的，差点撞到树！”
孩子们被这个细节逗笑了，连风间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
“这个金色的星星，”小新继续，手指划过那条歪斜的纸条，“是动感超人！圣诞节的时候，动感超人来我家了！真的动感超人！他还抱了我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！”正男瞪大了眼睛。
“骗人的吧……”有孩子小声质疑。
“是真的！”小新立刻反驳，小脸涨红，“他还跟我说了话！哇——哈哈哈哈地笑！”
他模仿着动感超人那标志性的笑声，虽然因为着急，笑声都有些破音了，学得不太像，但那份激动是真的。
吉永老师适时介入：“小新一定是做了让动感超人都感动的好孩子，所以他才会来哦。”
小新用力点头，继续介绍：“这些绿色的，是神社路上的树！我们去初诣的时候看到的！我还抽到了‘大吉’！爸爸说我今年的运气会越来越好！”
他越说越流畅，小脸上的紧张渐渐被兴奋取代。
最后，他的手指落在那颗红色的塑料纽扣上，停住了。
“这个……”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，带着与刚才不同的柔软语调，“这个是妈妈做的菜。”
教室里安静了一瞬。
“菜？”妮妮歪着头，“纽扣是菜？”
小新抬起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不是平时那种调皮捣蛋的光，而是一种更温暖的光：“不是真的菜，是……是感觉。”
他努力组织着语言，小孩子的词汇量有限，但他尽力表达：“妈妈的菜，吃下去的时候，这里，”他用小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，“会觉得暖暖的，很舒服。这个红纽扣，圆圆的，红红的，就像……就像那种温暖的感觉！”
他环视着小伙伴们：“我的寒假，有很多很多开心的事。但最开心的，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，吃妈妈做的饭，穿妈妈准备的衣服，听爸爸讲故事……这些事，让我的心里装了满满的温暖。所以，我把这些温暖，都放在了我的贺卡里！”
说完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教室里安静了几秒。
然后，吉永老师第一个鼓起掌来，掌声热烈而真诚：“说得太好了，小新！老师从你的贺卡里，真的感受到了满满的温暖和快乐！谢谢你分享这么美好的回忆！”
其他孩子也跟着鼓起掌来。
妮妮一边拍手一边说：“小新，你的贺卡虽然……嗯……很特别，但听你说完，我觉得它好棒！”
风间认真地说：“能够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，很有创意。”
正男挠挠头：“听起来你的寒假超好玩的……”
阿呆缓缓抬起头，将手中的石头递向小新：“温暖……石头也有……太阳晒过的温暖……”
小新站在圆圈中央，听着掌声和伙伴们的话语，抱着他那张“独一无二”的贺卡，咧开嘴笑了。
那笑容灿烂得如同他贺卡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太阳，纯粹而耀眼。
此时此刻，在野原家书房里，上见加莉正对着电脑屏幕，审阅着三月号春季特辑的稿件。
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斜斜射入，在她乌黑的发髻和纤细的手指上跳跃。
她刚刚回复完一封关于面料选择的邮件，端起手边的茶杯，正要抿一口，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书桌一角。
那里放着一本摊开的速写本，本子上用铅笔勾勒着一些服装设计的草图。
而在草图旁边，别着几颗备用的扣子，深棕色的木质扣，珍珠白的贝母扣，还有一颗鲜红色的塑料扣。
那颗红纽扣，和她前几天缝在小新一条背带裤上的一模一样。
那条背带裤的旧扣子掉了，她临时找了这颗颜色相近的红纽扣缝上，想着以后再换，结果小新特别喜欢，说“像草莓糖”，坚决不让换。
看着那颗红纽扣，上见加莉的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。
她想起今天早晨，小新忐忑地问她“我的记录不会很逊吧”时的神情，想起昨晚，他和广志一起笨拙地制作贺卡时，小脸上那种专注的光。
这个孩子，在她和广志的共同养育下，正以自信与细腻感知力的方式成长着。
他会为了多看一眼漂亮姐姐而耍宝，也会为了一张给朋友的贺卡而紧张。
会把动感超人挂在嘴边，也能体会到“妈妈做的菜带着温暖”这种抽象的情感。
上见加莉放下杯子，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，但唇角却扬起一抹弧度。
她移动鼠标，开始处理下一封邮件。
与此同时，在东京都内某栋高档写字楼的办公室里，野原广志正对着电脑上的表格皱眉。
年末年初的财务数据汇总总是让人头疼，一堆数字看得他眼睛发花。
他端起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，苦得他咧了咧嘴。
正要继续工作，脑海里莫名闪回今天早晨的画面。
“这小子……”野原广志低声笑了，摇了摇头。
他想起自己小时候，也从没像小新这样，如此直白地表达过对家庭温暖的感受。
这个在爱中成长的儿子，拥有他这一代人所欠缺的情感表达的能力。
而这其中，妻子的引导功不可没。
她总是能用最温和而坚定的方式，将一些重要的品质潜移默化地植入孩子的心里。
“得努力工作才行啊。”野原广志对自己说，伸了个懒腰，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。
双叶幼稚园里，“寒假快乐分享会”还在继续。
每个孩子都以自己的方式，分享着属于他们眼中的快乐。
轮到小新再次成为听众时，他双手托腮，听得津津有味。
分享会结束时，吉永老师让每个孩子把自己的作品贴在教室后墙的“我们的快乐”专栏里。
小新踮着脚，小心地把他的“温暖贺卡”贴在正中央的位置。
旁边是妮妮色彩鲜艳的年糕画，下面是风间工整的火箭图，左上角是正男的像素小人，右下角……
阿呆直接把那块石头在老师的帮助下用强力胶水粘了上去。
站远一点看，那面墙成了一个斑斓的童真宇宙。
小新那张红底的贺卡，在其中并不显得突兀，反而因其独特的质感而格外引人注目。
午休时间，孩子们取出便当。
小新打开他的动感超人便当盒，看到里面金黄的炸鸡块、嫩滑的玉子烧、翠绿的西兰花和橙色的胡萝卜，还有用海苔拼出动感超人侧脸轮廓的米饭，立刻“哇”地叫了出来。
“我的便当！”他骄傲地向旁边座位的风间展示。
风间看了看自己便当盒里同样精致的菜肴：“我妈妈做的也很棒。”
“但我的有动感超人！”小新指着米饭。
“……”风间不得不承认，确实还蛮厉害的。
孩子们围坐在一起，交换着便当里的食物，分享着零食，叽叽喳喳地聊着天。
阳光透过窗户，暖洋洋地照在他们身上，照在那些贴在墙上的“快乐”上，照在每一张无忧无虑的小脸上。
小新咬了一口炸鸡块，外酥里嫩，咸香可口。
他满足地眯起眼睛，忽然想起早晨妈妈送他时说的话：“风间是好朋友，好朋友会看到你作品里的心意。”
他扭头看向风间，风间正用筷子夹起一块玉子烧。
他又看向妮妮，妮妮正把不爱吃的菜偷偷拨到便当盒盖子上。
再看正男还有阿呆。
这些伙伴，有的爱漂亮，有的爱装成熟，有的沉迷游戏，有的活在奇特的想象里，但他们都认真地听了他的分享，给了他掌声和肯定。
小新咽下嘴里的食物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便当，目光落在米饭上那个用海苔拼出的动感超人侧脸上。然后，他拿起筷子，夹起一块西兰花，放进嘴里。
绿色蔬菜的清甜在口中化开。
嗯，好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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