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7章 清寒…
“夫君！夫君——！”
涂山雅雅在空中极速飞行，发丝如瀑般狂舞。
身形化作一道流光，在苍茫天际间极速穿梭。
狐耳因极致的激动与惶恐紧紧贴在颅侧，那双素来冰冷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滚烫的水汽。
每一次眨眼，泪珠便挣脱眼眶的束缚，坠向下方的林海，在凛冽的风里凝结成细碎的冰晶，折射着天边残阳的余晖。
像一场…带着寒意的钻雨。
风灌满了她的胸腔，刺骨的凉意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狂喜与惧怕。
是他吗？
真的是他吗？
那个让她等了百年、念了百年，早已刻入骨髓的身影，真的重新出现在这世间了？
指尖不自觉地攥紧，衣袖被揉得凌乱，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，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失而复得的震颤——
他终究是舍不得她的，对不对？
可下一秒，狂喜便被一盆冰水浇灭。
脑海中猛地闪过五百年前那血色弥漫的画面。
当年的他，明明已经死了，死得那样彻底，连一丝魂魄的气息都未曾留下。
生死有命，轮回有序，死而复生，本就是逆天而行的禁忌，天道怎会容得下这样的例外？
心头的不安如藤蔓般疯狂滋长，缠绕得她几乎窒息。
难道……难道是夫君的转世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便让她浑身一僵，飞行的速度都不由得慢了半分。
转世……若是转世，他还会记得她吗？
记得涂山的雪，记得他们曾许下的诺言，记得他是她的夫君吗？
若是他早已忘了前尘往事，忘了她涂山雅雅。
那眼前的人，还能算是她苦苦等待的那个他吗？
更让她恐惧的是，若是他不仅忘了，还会抗拒她的靠近，抗拒这份跨越轮回的牵绊，她该怎么办？
几百年的等待，早已磨掉了她内心的锋芒，只剩下对他的执念与脆弱。
她习惯了用冷漠伪装自己，可在他面前，她从来都是那个会撒娇、会依赖的小狐狸。
若是他眼中只剩下陌生与疏离，她该如何承受这份剜心之痛？
又或者，眼前的人，只是与夫君容貌相似、气息相近，根本就不是他？
只是一场让她空欢喜一场的幻觉？
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交织碰撞，恐惧与迷茫像潮水般将她淹没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她用力地摇了摇头，试图将这些可怕的想法驱散。
不管了，不管他是死而复生，还是转世归来，哪怕只是一个容貌相似的陌生人，她都必须去看看！
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，确认那道身影真实存在，也好过此刻在无尽的猜测与惶恐中煎熬。
“去看看……一定要去看看……”
低哑的呢喃被风吹散在天际，她猛地咬紧牙关，眼中重新燃起决绝的光芒。
周身的寒气骤然暴涨，速度再提几分，像一道失控的流星，朝着那道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，不顾一切地冲去。
…………
牧府(旧)
“咔…”
车辙碾过的声响渐渐沉寂，最后一丝颠簸消散在山雾缭绕的林间。
牧清寒推开车门，凛冽的山风裹挟着草木与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。
这里是一处大山的深处，群峰如黛，层峦叠嶂，浓密的古木遮天蔽日，唯有一条蜿蜒的山道通向密林深处的府邸。
那便是牧府(旧)。
牧家根系庞大，子弟遍布四海。
甚至在有些遥远的国家，都有牧家长老身居高位，执掌一方权柄，可称得上是隐于山野却威慑天下的顶级世家。
牧也虽然是家主，但是还是得看别人脸色。
就比如他爹，还有他爷。
他爹是大妖王，他爷更是早已站在大妖王巅峰的存在。
动怒时是真能抄起拐杖追着他满府打，半点情面不留。
老祖宗牧神气临终之际，曾叮嘱所有牧家子弟。
务必尽可能保全牧府原貌，切勿轻易改动。
只为防止在外漂泊的族人归乡时，认不出家门、找不到归途。
所以除了些许必要的修缮，牧府竟几乎与五百年前别无二致。
一百年前，科技大爆发。
日新月异的技术变革让这片深山里的府邸渐渐不再适合族人居住。
于是大家便陆续迁往了更便利的聚居地，牧府从此空置下来。
好在族中始终恪守老祖宗的叮嘱，定期会派人前来修缮房屋、清扫庭院。
那些红墙黛瓦、亭台楼阁得以保持着旧时模样，倒也不显半分荒凉破败。
红墙黛瓦浸在岁月里，连墙角的苔藓都生得与记忆中一般模样。
仿佛时光在这里停滞，独独等他归来。
牧清寒的目光落在眼前那扇朱红大门上，漆色虽有些许剥落，却依旧透着庄重威严。
指尖不知何时微微颤抖起来，那是近乡情怯的悸动，亦是久别重逢的滚烫。
他下意识地偏过头，视线急切地扫向大门的角落。
那里曾搭着一个温暖的小窝，铺着柔软的垫子，是小阿福和猫儿的家。
可此刻，角落里空空如也，唯有几片枯黄的落叶堆积，昔日的暖意荡然无存。
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抽搐，疼得他呼吸都滞了一瞬。
他猛地抬眼，看向府邸四周，熟悉的走廊、雕花窗棂、庭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都还在，可是却没有一丝故人的气息…
牧清寒缓缓闭上眼，睫毛剧烈地颤动着，再睁开时，眼底已然蒙上一层湿意。
他死死盯着那扇红漆大门，过往的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而至。
往日里，他只要刚到门前，毛茸茸的小阿福和猫儿便会摇着尾巴，迈着欢快的步子扑到他脚边，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，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呜咽。
府里的子弟们也会闻讯赶来，围着他问东问西，一声声“清寒”喊得恳切又热络，满院都是鲜活的人声与笑意。
可如今，山门依旧，故人无踪，只剩山风穿过空寂的庭院，发出呜呜的声响，像是谁在低声啜泣。
“爹！”
一声呼喊冲破喉咙，牧清寒猛然开口。
“娘！”
声音里已然染上颤音，牧清寒往前踉跄了两步，指尖堪堪触到冰冷的门板，那刺骨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，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。
牧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，眼眶湿润。
“哥哥！”
“大家！”
他扬高了声音，像是要把这百年的思念都融进呼喊里，可庭院深处只有草木簌簌，连半分人声都无。
“清寒回来了！”
这句归来的宣告，喊得撕心裂肺，却只剩自己的回声在断壁残垣间反复冲撞，最后消散在茫茫山雾里。
“爹！”
“娘！”
声音渐渐低了下去，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，裹着滚烫的泪水，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“哥哥…”
“大家…”
尾音拖得长长的，满是委屈与无助，他微微弓着背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往日里沉稳的模样荡然无存，只剩一个盼着亲人回应的孩子。
“清…清寒回来了，清寒回来了啊…”
他重复着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泪水终于决堤，顺着脸颊滚落，砸在衣襟上，洇出深色的印记。
视线早已模糊，眼前的断壁残垣在泪雾里愈发凄清。
“清寒回家了，你们在哪啊…”
他缓缓蹲下身，双手抱住膝盖，将脸深深埋进臂弯，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你们在哪啊…”
“我想家…我想回家…”
呢喃般的话语，轻得像一阵风，却又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，那是漂泊百年的游子对家最深的眷恋，也是寻不到归途的无尽悲凉。
“这不是家…家里没人了…清寒没家了…”
他猛地抬起头，泪眼婆娑地望着空荡荡的府邸，声音里满是崩溃的嘶吼，“清寒没家了啊！！”
山风依旧，草木无言，只有那一声声带着血泪的哭喊，在寂静的深山里盘旋，诉说着一个游子归家却不见亲人的锥心之痛。
牧也浑身颤抖着，泪水止不住地流下。
他想出声安慰，可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叮铃铃…”
……
身后猛然响起一阵铃声。
他缓缓转头，一抹蓝色映入眼帘。
“清…清寒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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