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府风云12
几辆马车平稳驶过青石地面，留下几条车辙印后，又被薄雪覆盖，
马车外人声鼎沸，大冬日也冷却不了百姓讨生活的脚步。
白檀从车窗缝隙间看向米粮店铺门前人来人往，还有卖柴人拉车各处送柴的身影。
贾母笑了笑，“快要过年了，不少农户都过来囤多一些粗粮，或是扯两匹棉花，给家里小孩子做身冬衣。”
同车伺候的王熙凤也笑道：“何止，还有个小姑娘得了红头绳，在那里偷笑呢。”
白檀也笑，“也是这两年收成好，农户家里也有了余钱。”
这话说完，贾母认同的双手合十，直念陛下功德无量，菩萨保佑。王熙凤却面色古怪。
白檀也笑，笑着笑着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痒，用帕子擦了擦止痒。
王熙凤坐在白檀身边，看到她脸上的红痕，忍不住道：“四姑娘快莫擦了，脸都被你擦红了！”
白檀无所谓的道：“不妨事，不擦的话，痒的厉害！”
贾母觉得不对了，扳过白檀的脸，口里道：“好丫头，别动，让祖母瞧瞧。”
贾母一看，白檀脸上今早涂的薄薄脂粉已经被胡乱擦掉，
露出来莹润的肌肤上，现在都是一片红痕，有些地方甚至起了小疙瘩。
贾母吓了一跳，脑子里思绪转的飞快，一会怀疑是宴会上，有人为了拉下太子妃的位置，给白檀下药，一会又想是不是哪个看不惯贾府的，特意用了手段。
一会庆幸这件事没发生在宴会上，一会又惊恐四丫头的脸好不了，没过一秒又担心死丫头的身体，
种种想法不一而足，最后拉住了白檀的手，“好丫头，别擦了，先忍忍。”
王熙凤也看到了白檀的脸，对着车外的小厮和车夫道：
“去请王太医入府，只说我吹风头疼的很。”
看到小厮跳下马车后，对马夫道：“还有多久入府？行动快些！”
马夫应了一声，扬起鞭子便呼哨起来。
白檀被贾母握着手，虽看着贾母一派风轻云淡，但手心都是汗津津的，怕吓坏了老人家，安慰道：
“可能只是吃坏了什么东西，或许一贴药就好了，老祖宗别怕，纵然脸上留了印子，趁着年纪小，一二年也就褪了。”
“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，有种前朝秘药叫晚无痕，
中了药后，三两个时辰后，就会发作，发作时浑身红斑细疹，叫人痒的抓心挠肝，
再过两三个小时，红斑消退，人也死了，
死后除了自己挠破的伤疤外，一概痕迹都无，哪怕杏林圣手也查不出药性，端是狠辣可恶。”
白檀知道自己的情况，连忙道：“老祖宗别怕，我只脸上那处痒的不行，其他地方好的很。”
说完将手腕露出来给贾母看，果然一双皓腕凝霜赛雪，上环着一对白玉贵妃镯，没有一点红疹。
贾母略放下了心，这时贾府也到了，大家换了轿子，黛玉三春都让她们先回院子，
贾母则和王熙凤，直接带着人去了弘贞院。
太医早就等候在这里，隔着纱帘给白檀敲了敲，只说：
“天寒地冷，吸多了凉气，肺上有些挂碍，肺通皮毛，以至于脸上起了痘，一贴药就能好。”
白芍送走了太医，蔷薇连忙下去煎药，
贾母心下怀疑，盘问茉莉，白檀今日吃了喝了什么，和谁接触过？
茉莉一一答了，一概正常，没有什么不好劲的地方，又和贾母回忆了白檀往日的饮食和生活习惯。
突然道：“要说不对劲的地方，倒真有一个，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原因。”
贾母性子和块姜一样，老而弥辣，听了这话，催促道：“这是什么时候了，还不说来！在这里卖的哪门关子！”
茉莉连忙道：“老太太知道，姑娘一向饮食规律，今日和往日一样，
若说有什么不同的，就只有早上起来，姑娘看梅花红艳艳的，便起了兴致，也想着自己年纪大了，也该学着装扮一番，便涂了些胭脂！”
旁边的青梅见状，连忙穿过隔间，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拿了来。
贾母一看，盒子铜质鎏金，里面胭脂红腻，没有什么不对，想了想便吩咐凤姐道：
“去将你林妹妹身边的医女请来，偷偷的，不要打扰你林妹妹！”
王熙凤应了，忙叫平儿去请，贾母又问道：“这胭脂哪里来的？”
王熙凤眼睛转了转，茉莉抬头看了眼王熙凤道：
“这是府上采买，随着月例一起领来的。”
贾母不说话，房间里静悄悄的，除了白檀偶尔喊痒，众人大气连都不敢出，
正巧这时候，医女过来了，贾母忙让她去卧室亲眼看了白檀的脸，看完后，医女出来道：
“老太太别急，只是一时用错了东西，姑娘皮肤娇嫩，所以反应大了些，
只是别抓挠它，近两天脸上除了清水洗漱，什么都别抹，只薄薄的涂两天蔷薇硝，不出三日，一点疤都留不下来。”
贾母这才安心，指着那胭脂道，“你看看这东西，四丫头的脸，可是涂了它才烂掉的？！”
医女回话的时候，白檀已经洗了脸，觉得清爽了一些，又涂了蔷薇硝，只觉得脸上不如刚才难受，便走了出来，坐在贾母身边，被贾母乖乖巧巧的搂着。
医女闻了闻那胭脂，又用指甲扣出一些，抹在手腕上细细闻来，道：
“是这胭脂，应该是淘洗花朵时，石灰水没料理干净，里面的铅粉加的又太重，所以伤了皮肤！”
医女说完，就退了下去，贾母怒道：“这胭脂谁采买的？是四丫头独一份的，还是每个主子都有的？”
王熙凤一看情况不好，立马跪了下来，
“老祖宗明鉴，这东西是统一采买，一应由郑家负责，府里的主子用的都是一样，绝不是媳妇故意藏奸。”
白檀连忙下榻，将王熙凤扶了起来，把她擦了眼泪，回头对贾母道：
“老祖宗别生气，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，可能是采买一时疏忽，才弄来这差的，以往的胭脂都是好的，
不然我哪里会用呢～
这月的胭脂成色差了一点，嫂子也拿了钱来，让我们自己采买，是我平日不用，也就没想着让嬷嬷出去劳累，
今日也是我一时贪玩，想着府里进来的东西，再差能差到哪里！才没劳动其他人，就着这胭脂抹了。”
贾母心里依旧有气，看着王熙凤抹泪，白檀脸上白一块，黄一块的，心里怒气更多了一分，
“你哪里知道外面这些管事的龌龊，平时就只知道吃拿卡要，现在更好，为了些个回扣，连主子也敢糊弄了。
到底是凤丫头人小，没有威信，才轻易被糊弄。”
凤姐只喊冤枉，鸳鸯和琥珀一向和凤姐关系好，也忙着说话，琥珀是知道些内情的，劝道：
“那郑管事是二夫人的陪房，二奶奶顾及夫人面子，不能深管是其一，
何况老太太您不知，这胭脂自从三个月前，就换了采买铺子，成色一日差过一日，里面涉及着亲戚们的脸面，咱们知道也只当不知道，这是其二。”
王熙凤连忙道：“正是如此，我派去的二管事本想买了好的来，被郑管事说他要夺权，
他也是硬着头皮，在那铺子里，挑了两个月成色算是上好的，哪成想，这个月郑管事便调他去采买油盐，
他也不好言语，进来回了我，我也没法子，只好又拿出银子补贴姑娘们，只是这事不好明说。
到底是我没见四姑娘平日不上妆，想着一时半刻也用不上这东西，想用时，恐怕已经一两年后，身边人早已发觉这问题，就没细说，
没成想差点害了四姑娘，马上就是阖宫夜宴，到时姑娘若是…
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。”
说完又哀哀哭泣，难得她一个那么强硬的人，现在哭的可怜。
贾母怒道：“我听出来，哪里是你的过错，分明是有人掏婆家去养娘家，真是年纪越大越作兴起来了！
四丫头要是真有个好歹，与她有什么好处！
鸳鸯，你去一趟正房，即刻将往年的田产铺面的账本，乃至对牌钥匙等物，通通送来我那里！
叫上你二夫人，大夫人，你大奶奶，包括你林姑娘在内的四个姑娘，都过去荣庆堂一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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