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府风云35
小红哪里是个好惹的，嘴角带着讥讽，把个薛宝钗羞的掩面而逃。
只是小红不知道薛宝钗到底听到了多少，怕自己的事情被传出去，倒也没将这件不体面的事情大肆宣扬，倒让着薛宝钗躲过一劫。
只是她们都不知道，那假山里的确有个人却是出来散心的绘芳，回来后就把事情叽叽喳喳的和白檀讲了，
白檀又把事情和黛玉说了，毕竟这件事和她有关。
黛玉只撇了撇嘴，只说了一句：“这也是正常。”
便撂开了手，也没做落井下石之举。
一晃又是半年，大观楼里采买的十二个小戏子，本该遣散出府，
考虑到宫里娘娘传召点戏，便打散她们，分给各个姑娘伺候，也不做粗活，只端茶倒水做个小丫头子，若是宫里召唤也能粉墨登场。
大观楼里白檀和湘云也分到两个，白檀要了艾官，湘云要了本名葵官，后改名萍官的。
自从两个小的进了大观楼，就交给青梅调教，青梅嘴硬心软，也不为难她们，也没让她们拜干妈，每个月自己拿着月例。
只是守好大观楼的规矩，不许仗势欺人，不许随性吵闹。
每天早上给她们固定的时间吊嗓子，其他时候，除非主子要求，不能咿咿呀呀的。
偶尔白檀有兴致，也叫她们唱上一段，也算她们有个一技之长讨好主子，不叫宫里出来的，看她们低贱就心里看不起，每每为难。
这一日，白檀躺在贵妃椅上倦怠情昏，就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，茉莉看白檀被吵醒，就把人叫进来问话，
正是艾官和萍官两个，说是之前被赶出府的金钏投井了，身子都被泡大了一圈，骇人的很。
黛玉恰好过来，也听到个尾巴，不禁吓了一跳。
白檀挥手让人都走开，身边没留一个丫头，拉了黛玉坐在叠席上，问道：
“前一阵子我去看望母亲，就见二哥哥慌张的从二婶子房里的方向跑出来，随后就传出金钏儿被撵的事情。
这定是和二哥哥有关了，现在已经赔进去一条人命，可见他虽聪慧，却无胆气，护不住人的，
你有身份，有家私，何不及时抽身？”
黛玉拿帕子打了白檀一下，若无其事的笑道：
“你瞧瞧镜子，可是魔障了，说的是什么话？可是嫌我吃的太多，如今赶客起来！”
白檀握住黛玉的手，看她装傻，便认真道：
“你别顾左右而言他，该晓得我的意思，如今大家年纪还小，冷个两三年，自有好姻缘，
他就是个烂石头，你钟灵毓秀的一个女儿，何苦动情至深，到头来真心错付。”
黛玉叹了口气，
“你们总说他是顽石，不堪雕琢，
连父亲也不看好宝玉，说他没有担当。
只是我知道他的至真至坚，如今只是被一时蒙昧罢了。”
白檀有点急了，
“就算他是宝玉，焉知他处没有水晶宝石？何苦一棵树吊死。
若能寻个一心人，何苦找个多情人啊！”
黛玉摇头，“许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吧，我总觉得自己是为了见他而来。”
说了这句后忽又笑了，
“你也别担心，我虽只求真心不求一心，但也要看缘分。
缘来便聚缘走便散，我不执迷这个，
若是真随了心愿，我开心，若是以后落不到你家，我也自过我的日子去。
只是在相处的日子里，彼此真心以待，也就是了。”
白檀听到这话哑然，拍了拍黛玉的手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两人静默半晌，各自想着心思，黛玉便问湘云在哪？
白檀就笑道：“也不知她去哪里疯玩了，这两天都不见人影，昨晚回来时，和被鬼撵了一样。”
正说湘云，湘云就急匆匆的回来了，“快别聊了，跟我走，爱哥哥快被打死了！”
黛玉听闻，便急匆匆的站了起来，又觉得头脚倒悬，不由得晃了两下，
吓得湘云和白檀忙去扶她，黛玉双眼滚下泪珠儿，对两人道：
“四妹妹先去吧，我和云妹妹现在过去不好，晚些我们再去不迟。”
湘云和白檀知道黛玉虽然喜散不喜聚，但绝不是无情之人，仔细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缘故。
这宝玉挨打，打的地方，多半是屁股，快要打死，说明打的很重，
现在过去，大家肯定在帮忙换药，宝玉是穿不了裤子的，
林史两位姑娘，万一看到那处，不合礼节！
且贾母等长辈肯定守在床边，现在过去也不能好好说话，何必凑这个鬼热闹。
湘云也冷静了下来，翻箱找柜的想找些止血的药丸子。
白檀拉住了她，让蔷薇去拿帖子请太医，再把院子里剩的棒疮药包好送去怡红院，
白檀当初从宫里带了不少常用药出来，最有效果的，就是这棒疮药和伤寒药。
蔷薇连忙领命去了，她嘴巧，到了怡红院，自有她的说法。
湘云还是坐不住，黛玉只安静在一旁抽噎抹泪，
等了半天，估摸着人群都散了，湘云便拉着两人杀到怡红院，
三人进入的时候，晴雯正将薄纱，轻盖在宝玉身上，麝月在旁边打扇，
宝玉满头冷汗的趴卧在床上，昏沉的闭眼。
麝月晴雯见三人来了，赶紧请安。
湘云见到宝玉还活着，松了一口气，心里大石头落了地，便和白檀一起和两个丫头去了外间，问了各中细情，
将空隙留给宝黛二人。
原来是二叔以为宝玉淫辱母婢，加上忠顺王和蒋玉函之事，急火攻心，亲自拿大板，把宝玉打了个臭死！
白檀哼了一声，心里起了火，心里恨宝玉不争气，也恨那府里长史不给面子。
对茉莉道：
“拿我的帖子，去忠顺王府！
就说素闻王妃家里的戏班不错，唱旦角的蒋老板更是一绝！
正巧过几日中秋，若府上没有安排，还请王爷王妃割爱，借戏班子过来唱一晚包公掷砚！
唱完便完璧归赵，届时请刘长史接收戏班。
另，借两贴棒疮膏子用用，改日还她！”
茉莉为难道：“姑娘…”
白檀双眉倒竖，“宝玉再胡闹，也是我二哥哥，不用一个他王府长史，为了个戏子过来摆威风！
按我的话去办！”
青梅笑嘻嘻的道：“好咧，这事我去，姑娘请好吧！
什么忠顺王府，当年若不是今上顾念兄弟之情，唯恐上皇又失一子，哪里容他嚣张！”
白檀瞪了她一眼，茉莉也斥道：“规矩都学哪去了，王府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！”
又对白檀道：“我让白芍和孙嬷嬷上门，姑娘放心，差不了一点的！”
白檀点头，白芍的规矩最好，孙嬷嬷又是教导嬷嬷，两人都有品级，上门也不算失礼！
过了一会，黛玉从内间走了出来，晴雯和麝月又回去伺候，三人便结伴回去，白檀将黛玉送到潇湘馆，对紫鹃道：
“让社客去我那里取些冰，你莫忘记给你家姑娘敷敷眼睛，瞧着都像两个桃胡了。”
说罢，和湘云便回去了大观楼。
等蔷薇取了冰给社客，白檀刚坐定，就听说白芍和孙嬷嬷带回来一个戏班子，刘长史亲自领了来，
父亲和二叔正在接待，这戏班子正是蒋玉函那个班子，
白芍前来回禀，两人刚到王府，什么都没说，忠顺王妃就已经将戏班准备好，刚要送给贾府。
又说刘长史嚣张，害得宝二爷挨了打，他们夫妻听到这个消息都吓了一跳，
没想贾家对待小辈教育不输清流，
王爷感佩政老爷清正，亲自让刘长史随着戏班过来给宝二爷请罪。
白檀瘪了瘪嘴，对方客气，白檀也不能真撕破脸，
二叔为人端方，从不逾礼，肯定不会让刘长史亲自去给宝玉赔罪，
也做不出小人得志，仗势欺人的派头，只是便宜那刘长史了。
贾政那边送走了王府长史，就让人来请白檀，
白檀还没过去就知道二叔要说什么，
肯定是细细的劝导，殷殷的嘱托，白檀不可仗着太子妃的身份，随意得罪皇亲国戚，容易被今上和太子厌弃。
白檀的耳朵出了茧子后，才被老父亲拯救，看着邢夫人的脸，白檀直念阿弥陀佛。
贾赦在一旁哼道：“你就多余管这闲事儿，活该他一家子要被人欺负死。”
白檀只笑，知道贾赦说的是气话，忠顺王府因为一个戏子，便大张旗鼓的登了贾府的门耀武扬威。
白檀若真不理会，日后哪个阿猫阿狗的都能欺负贾府，自己脸上也无光。
果不其然，就听贾赦道：“不过，为父还是赞同你的做法，做的不错，
若是当年你祖父还在时，也不会任由他人欺压我贾家。”
说罢难免一阵惆怅，看着白檀又高兴起来，又随意叮嘱了两句，便自去房里看宝贝去了。
白檀忍不住的感叹，这老爹真是命好，
小时靠祖父，青年靠老爹，中年靠老妈，老了靠女儿，自己虽然从没立起来过，但这辈子除了贾母外，也没受过外人的委屈。
中秋节过，王子腾受命从西北回京入阁，贾政便被外放点了学差。
二十日便起身带着师爷离京，
王夫人很开心，
不给自己好脸色的丈夫走了，自己的靠山马上又要回来，
之前被薛家搞得满头满脸的灰，马上就能被王子腾给拂去，
便每天都打发婆子去驿站码头去接人。
贾政走后，没人监督宝玉的学业，他便更肆意玩乐起来，
探春觉得这不太像样，总得找个正经事给宝玉，
不然外面的人看了，岂不是说贾二爷整日在内帏厮混，不务正事，连带着大观园女儿的名节也要受损。
便正式的下了帖子，给宝玉以及众姐妹，要开个诗社。
诗社虽也不是什么正经学问，但到底也算风雅之事。
白檀和湘云便兴冲冲的去了，到了地方，白檀脸色就不好起来，原来宝钗不知为何也在场静坐。
探春脸色也不好，她没有给宝钗下帖子，宝钗却兀自来了，偏偏今天，秋爽斋为了欢迎姐妹们，门户大开，
丫头们也不好直拉拉的撵人，还真就叫宝钗插着空子登堂入室。
白檀看到人掉头便要走，被探春一把拦住，声音不大不小道：
“你是我正经请来的客，怎么如今话没说上一句反倒要走了，
我这地方可是甚么虎狼窝？有旁人来得你来不得的？”
白檀道：“三姐姐郑重下了帖子我自然要来，只是你一向知道我无甚诗才，不过是来凑个热闹。
如今既然热闹不起来，自然掉头便要走。”
探春便笑道：“知道你不喜作诗，所以我特意请你过来担任副社长，负责出题限韵，
你素来铁面无私，再任监社御史，评判高低才好。”
白檀点着探春道：“由我出题限韵，必也得有人誊抄，看不出众姐妹的笔迹才叫公平。”
宝钗突然道：“这有何难，纨大嫂子也不喜作诗，何不叫她做个掌坛，誊抄众诗？”
白檀皮笑肉不笑道：“大嫂子照料兰哥已是辛苦，何必让她再为我等烦心，
再有诗社本是三姐姐发起，自然该由三姐姐掌坛，难道我们姐妹都必得为他人做嫁衣不成？！”
这话言辞锋利，一点情面不留，宝钗笑笑就不再说了，只一味吃茶，
黛玉便笑道：“这有何难？随便找个识字的丫头抄了就是…”
话没说完，李纨便匆匆的来了，白檀明显看到探春眼里的惊讶，便知她此番定然是没请大嫂子的。
李纨刚要开口，白檀就笑道：“大嫂子来了，我们正要说呢，
三姐姐掌坛作诗社，要我来做副社和监社御史，负责出题限韵，
我哪耐烦出题目呢，监舍御史刚刚好，看谁耍赖，便逐她出社，
正好嫂子来，这副社便让给嫂子，
嫂子出题，我来誊抄，众姐妹一起投花选出魁首，只一点，不许投自己的票！可不好？！”
黛玉道：“这倒是好，正是杜绝有人徇私舞弊，
既是诗社，咱们也是诗翁了，先把这些姐妹叔嫂的字样改了，互相称号才不俗。”
李纨一听就明白了几分，儿子如今有了指望，只剩她长日寂寥，听到这边热闹，便凑了过来，
因此笑着接道：“极是，我就应四妹妹的话，忝局副社出题。
林妹妹说的也对，大家起个别号，彼此称呼则雅。
我是定了‘稻香老农’，再无人占的。”
姊妹们纷纷给自己取了别号，
黛玉潇湘妃子，宝玉富贵闲人，探春蕉下客。
迎惜二姐妹，虽不会作诗，但也愿意学，便认真给自己起了诗号。
迎春叫祈年使，惜春称自净阿难。
白檀便诹了个记史官，湘云自称枕霞旧友。
众号齐备，探春越发兴起，今日便要起一社，指挥丫鬟们在院中摆开桌椅，
又取一二两的银子去厨房买酒，捎上十多碟子果脯肉干。
众人便做好了架势，李纨过来时，见有人给宝玉送来的两盆海棠，很是清丽别致。
便直接以海棠为题，又抽出一本诗集订了七言律，取门字韵十三元，定了韵脚，盆魂痕昏四字。
白檀取了一支三寸来长，有灯草粗细的梦香甜来，以其易烬，
故以此烬为限，如香烬未成便要罚酒一缸。
白檀李纨巡场，不许她们互相探讨斟酌，探春一时有了，唰唰的写了起来，抹改一回，递于白檀。
白檀另寻一桌抄录下来，将探春原笔另于匣内安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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