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问我是谁11


范檀从门房要了一桶水,仔细的擦拭着落灰的碑文。

“这上面的字很久都没有人停驻看过了。”

范闲拧了干净的抹布,给范檀搭了把手,范檀神情冷冰,

“有的人记在心里,不忍再看,

有的人不屑一顾,自然不会看,

有的人当这是妖言惑众,有人当做天方夜谭。

错把明镜当天书,自然落灰了。”

“你说得对!

不过,咱们总算知道她为什么死了。”

范檀佩服叶轻眉的胆气,也感叹她的天真。

“历史的发展总有其规律性和必然性,步子迈得太大,扯到蛋了。”

改革总是有阵痛的,只看疼的彻不彻底,不把世家们的裤衩子都掀飞,终究治标不治本,

经历这么多世界范檀,在自己当了皇帝后,虽没有伟人的智慧,但也能看懂一点,伟人的的心态,和超乎寻常人的长远目光。

范闲抿着嘴没有说话,纵然他总是说想要当富贵闲人,在这里随波逐流的过一生,

不过范檀知道,范闲骨子里还是现代和平社会的愤青,不然也不会和小厮丫鬟讲究人人平等,和这方世界格格不入,时常孤独。

两个人其实都被叶轻眉震撼,心底里也想继承她的意志,不过监察院门口人来人往,这话出口就是大逆不道,都对这件事沉默不言。

范闲缓和心情,笑道:“什么时候学的粗话,还扯到蛋了。”

范檀也笑了,“跟你学的,我不仅知道扯到蛋了,还知道多姑娘浪语细贾琏,西门庆醉闹葡萄架——”

“祖宗,小声一些,难道光彩嘛!再说都是我照着书上胡说的,你怎么不看看映射反而把这些记得牢!”

范檀噗嗤一声笑了,将抹布在水桶里洗干净,

“我也不想记得牢,奈何那页纸最薄!

不逗你了,把水倒了,桶还回去吧。”

范闲臊了个大红脸,

用手点了范檀两下,拿他没法子,只能认命听使唤。

回了府,范建就拿着圣旨道:“陛下有旨,让你和监察院四处主办言若海前往江南三大坊查账。”

还真是,让长公主的人查珍宝行,自己查三大坊,是打着让自己和长公主两败俱伤的主意啊。

范檀嘴角勾起讥讽,接过黑色圣旨,“弘贞领旨谢恩。”

六月江南,两岸杨柳依依,池中芙蕖灼灼盛放。

范檀换了沾满血迹的衣衫,支起帘笼,静赏窗外细雨下斜飞燕子。

别院里,游廊外,守门来往的下人战战兢兢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,

生怕惹了范檀赏雨的兴致。

自从郡主和监察院主办抵达江南,

江南不说能筑起京观,也称得上血流成河,三大坊的人几乎换了个彻底,坊外引过来的河水,都泛着血色。

幸好,这煞神明天就要走了,他们只需要再伺候一天。

“郡主,今晚这别院想必不太平。”

范檀收回目光,点了点头,叫来了外面守门的人。

“郡…郡主。”

“磕巴什么,连话都不会说!”

范檀不耐烦打断,对着自己人道:

“他们这一拨伺候的一般,把人送回去。”

那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,他们都是江南知府派过来照顾郡主,要是被提前退回去,得不了好果子吃。

范檀皱了皱眉,“我让人帮你们解释,愿意走的提早走,不然难免我明早起床气,拿你们人头发火!”

那守门的下人吓得跪地,

自己的丫鬟连忙把人扶了起来,

主子不喜欢膝盖太软的,她们平时半跪表忠心都要被碎碎念。

召集下人,带着愿意离开的小厮丫鬟,送到知府家中,只留下几个死活不愿意走的,说本就是看园子的。

晚上,范檀的别院静悄悄,隔壁言若海暂住的官邸却喊杀声震天,

“主…郡主,要不要过去支援?”

范檀眼睛都没眨,只抽动两下鼻子,笑了,

“账本在那官邸里?”

“不在!”

“那我支援什么?”

真过去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。

更何况言若海若能平安回到京城,这事也就罢了。

若是言若海葬身江南,那下次过来的,就不是钦差而是黑骑军。

不过范檀也不能真看老丈人死了,叫来五个跟随自己过来的白家军,叫他们快马加鞭保护言若海。

几个人一飞走,范檀的别院一瞬间火光冲天。

“郡主,是火油!果真动手了!”

范檀笑了笑,“得了,咱们也走吧。”

话音刚落,两人就飞身出了别院,甩掉身后跟踪的人,两匹快马踏碎青萍,千里骑行而出。

夜里火光何其明显,很快救火队伍匆匆赶来,好不容易灭了火后,却发现正院早就烧成一片废墟,

弘贞郡主已经不见人影,

隔壁的喊杀声也按下暂停键,驻扎郊外的营卫进城,赶走'土匪'后,

只发现官邸里,只有几个四处的小喽啰,言若海和文书早已离开江南。

第二日弘贞郡主的銮驾照常启程,銮驾上的主人不在,只有驾外范檀的几个丫鬟,和四处昨夜的幸存者一起上路,

围观銮驾出城的百姓里,恰好有昨日被送回知县家里的奴仆,想起昨夜的喊杀声,忍不住心有余悸,

幸好自己一行人提前离开了,不然也早葬身火海了。

回了知府府中,虽受了些盘问的皮肉苦,

但因为他们是郡主夸过的奴才,排除嫌疑后,留下一条命来。

另一边自有人将,范檀,言若海等人,完好无损兵分三路回去的消息,送回李云睿手里。

“兵分三路,查出的三大坊的账本究竟在谁手里?”

李云睿捣着花瓣,轻声呢喃细语。

对坐的太子急忙分析,“过去查三大坊的是监察院,监察院绝不会将账本交给弘贞手里,否则就有弘贞更改账本的嫌疑,

必定是在提早两天出发的言若海手中。”

“大家都这样觉得,你觉得言若海那老狐狸会猜不到?”

太子:“难不成在最后一路的銮驾中?可是銮驾行李都被人检查过,没有账本的踪迹。”

李云睿也不反驳,良久才笑了,

“有意思!”

又抬头眼波流转的道:

“随便在谁手上吧,无论三大坊的账本清不清白,只要珍宝行的账目不清白就行。”

太子倒了杯茶,“姑姑所言甚是,如今事情闹大,陛下也不会让皇家名声受辱,这不忠心的商户正好做替罪的羔羊。

只是…”

太子欲言又止,李云睿挑眉示意他继续说。

“只是姑姑可否告知,那一千多万的亏空,到底去了哪里?”

李云睿继续微笑,“瞧你,可是不信我?

都说了,我们手中的官员需要打点,三大坊里面的为我们做事的也不能忽略,

2000万说起来多,上下左右一分,也没剩多少。”

太子看李云睿不以为然的态度,僵硬的笑了,赔罪道:

“姑姑说的是,是侄子思虑的太少。”

“你啊!哪里是思虑的太少,是想的太多!姑姑素来疼你,还能害你不成?”

“侄子不敢!”

李云睿再不理太子,

手下动作不停,将花瓣彻底捣成花泥后,用手拂了拂,将花香味道扇进鼻腔,喟叹出声。

“不愧是花中极品,真是异香扑鼻!”

谁也不知道账本究竟在哪一路奔向京都之人手中,

只知道珍宝行奉命查账之人和范檀的马车同时回京,

双方的账目对不上,就在要把黑锅扣在珍宝行头上的时候,

户部老尚书开了户部密室,取了难得动用一次的备份卷宗,还了珍宝行清白。

珍宝行幸免于难,却依旧被下令整改,三年内不得招标三大坊。

当家人闻听噩耗,颇有些灰心丧气,珍宝行没了三大坊的货品,一时间分崩瓦解,

只有一部分忠心掌柜继续跟着当家的,以待三年后重现珍宝行的荣光,

另外的掌柜纷纷四散另谋高就,江南孔家和云梦沈家收留大量掌柜,异军突起。

而京城里风向变了又变,吏部尚书革职查办,户部尚书平调吏部,范建升任户部尚书。

派去各地珍宝行查账的吏部户部官员下马十之二三。

下面的官员百姓中,虽也有不少死忠扬言长公主被人陷害,

但终究李云睿多年在京积攒的好名声,在这场争斗中一败涂地。

李云睿在长信宫中摔了两套茶具后,终于在庆帝限定期限中,将内库亏空补齐。

长公主没有这么多钱,但谁让她分开下注,太子二皇子一明一暗都送了钱来,还有长公主一派官员,主子受难,他们也都有表示,

缝缝补补的,凑齐了近三千万的银子,只是以往收拢的人心,因为这次大出血,隐隐有分崩离析之态。

“范檀,我要你生不如死。”

李云睿还完欠款,被下令在长信宫中自省,此刻哈哈大笑后,却咬牙切齿。

显然是恨毒了范檀。

范檀也在哈哈笑,不同于李云睿的疯癫,他笑的阳光开朗。

虽然暗地里将太子和二皇子都得罪了,但也让他们把吃下去的都吐了出来,

应该很能让两人捉襟见肘一阵子了。

且他们明面上还要拉拢自己,怎一个快活了得。

刀尖上跳舞虽然凶险,但谁让他鞋底子厚实呢!

现下不仅正式接管了内库财权,还从庆帝手里拿了一部分叶轻眉的内库分成。

糟老头子心里觉得看重钱的人没有出息,掏钱的时候却忍不住肉疼。

看似因为珍宝行的缩水,自己和李云睿两败俱伤,其实自己大获全胜!

甚至不少吏部户部官员里,范檀埋下的人手也升了官。

哈哈哈哈哈哈,想起庆帝那些人的表情,范檀又是一顿大笑。

若若范闲看着抽风的范檀,耸了耸肩膀,决定先不打扰她的臆想,

三人坐在前往靖王府的马车上,共赴重新召开的诗会。

范闲见范檀停了笑容,才说道:

“这次也算阶段性胜利,你拿到了内库,我也该想办法退了这门婚事,这样咱们在京中才算痛快!

另外你别忘了五竹叔的箱子。”

“放心吧,我忘不了,只是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,另外退婚之前,咱们得先拜访一番婉儿郡主,

老爹也得和林相谈谈,双方通了气,这门婚事才好作罢。”

若若适时承担小辅助的工作,

“婉儿郡主住的地方我晓得,到时候我带着哥哥姐姐去。”

“辛苦你啦!”

“为了哥哥的幸福,若若不觉得辛苦。”

真是小天使啊!

范檀忍不住感叹,能有这么个妹妹,怪不得范闲成了妹控。

“停下车!”

范檀透过珠帘,看着窗外路过的店铺,突然喊了一声。

滕子荆坐在外面嘘停了马车,范闲跳了下去,

“你们先赴宴,我等会和老滕稍后过去。”

“哥,你干什么去?”

若若撩起帘子,忍不住追问,范闲嬉皮笑脸道:

“咱们仨空手去多不好意思,我给世子带点礼物。”

范檀撇嘴,拉回了若若,“别理他,指不定他闻到什么香味,下去解馋去了。”

别把范闲想的太有正事,前世只能躺在床上,哪里都去不了的人,

这辈子也只是一个16岁的小孩,且有他不正经的地方呢。

“若若妹妹!郡主殿下!”

李弘成看着范若若,眼睛里面直冒光,范檀看着剑眉星目的李弘成,实在想不到,

这么一个看起来憨厚正直的人,竟然会是流晶河畔所有皮肉生意的幕后掌控者。

好个鸡头,竟敢肖想我的妹妹。

还若若妹妹,范建可生不出你这么个大儿子。

范檀跨前一步,把若若挡在身后,瞪着一对死鱼眼睛,把李弘成噔噔噔吓退了数步,

正双方尴尬的时候,范闲跑了过来,从滕子荆手里拿过了一堆纸袋子塞在李弘成怀里。

又听到里面的人都齐全了,立马带着范檀若若,呼呼啦啦的走了进去。

“今日你可要一展诗才了。”

范檀笑意盈盈的调侃范闲。

范闲摸了摸鼻子,“要是不限韵,我能惊掉他们的下巴,若是限韵,你可得帮帮忙!”

“帮你做诗?”

“那多明显啊,你帮腔,改成不限韵的!”

得!这人,真会省事!

“放心吧,土鸡瓦狗不足惧而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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