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7章 驶入红海
索科特拉岛上,白沙如雪,椰林摇曳。
蒲徽渚姐妹自占领摩加迪沙,留下驻军建造港口后,便率船队返回索科特拉岛。在此驻扎已二十余日,每日里派哨船在阿拉伯海巡弋,却始终不见威尼斯船队的踪影。
这日清晨,朝阳初升,海面铺开万顷金鳞。
蒲徽岚立在“雪牡丹号”舰首,望着空荡荡的海平面,两道秀眉渐渐蹙起:“妹妹,那西洋丫头莫不是耍我们?”
蒲徽渚手抚腰间罗盘,眸中寒光微闪:“姐,咱们给她的期限已过三日。依我看,这威尼斯商贾精明太过,怕是见咱们势大,既想得好处,又舍不得干尼亚,怕不是现在在筹集海军备战。”
“那便如何?”蒲徽岚转过身,石榴红裙摆在晨风中猎猎作响,“难不成咱们真要在此苦等?”
蒲徽渚沉吟片刻,忽展颜一笑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:“自然不等。郡王临行前嘱咐过,西洋诸国畏威而不怀德。咱们既已到了红海口,何不亲自去取?”
“好!”蒲徽岚抚掌大笑,“这才是我蒲家女儿的气魄!只是……”她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狡黠,“若那卡特琳娜并非背约,只是途中出了意外呢?”
“那便怨不得咱们了。”蒲徽渚轻抚舰首牡丹雕饰,声音清冷如霜,“机会已给过她,是她自己抓不住。这西洋商路,咱们总要打通。若孔塔里尼家族不敢,自有敢的家族。”
姐妹二人计议已定,当即传令整军。
但见索科特拉湾内,三十三艘舰船齐齐扬帆。
詹洪波亲率麟嘉卫登岛搜查,将岛上土人尽数驱至岸边,又命工匠在最高处立起三丈高的旗杆,挂上大华赤龙旗。
那旗帜在海风中猎猎飞舞,日光下金线绣的龙纹熠熠生辉,端的是一派天朝气度。
蒲徽渚立在甲板上,看着岛上土人跪伏在地,心中无波无澜。
她记得杨炯说过:“殖民之道,首在立威。威立则民惧,民惧则令行。”这番道理,她如今体会愈深。
正午时分,船队整顿完毕。
各舰淡水、粮草皆已补充,炮膛擦得锃亮,火药分装妥当。
蒲徽渚正要下令起航,忽听得瞭望台上传来急促号角。
“正北方向发现船队!三十余艘,皆是多桅大船!”
姐妹二人对视一眼,同时举镜望去。
但见海天相接处,果然有帆影幢幢。
那些船与威尼斯船队不同,船身漆成深蓝,桅杆上挂的旗帜底色猩红,中央绣着一弯银色新月——正是法蒂玛王朝的战旗!
蒲徽岚眯起杏眼,仔细数了数:“三十四艘,比咱们多十一艘。看吃水线,都是满载。”
蒲徽渚放下千里镜,冷笑一声:“来得正好。传令各舰,呈防御阵型,炮窗全开,但莫先动手。”
“得令!”
号角声中,大华船队迅速变换阵势。二十艘战舰如莲花般散开,将十三艘商船护在中心。
“雪牡丹号”稳居阵眼,三层炮窗齐刷刷推开,一百二十门红衣大炮探出黝黑炮口,在烈日下泛着森然寒光。
对方船队渐行渐近,已能看清船首雕饰。
那些战船皆是典型的地中海式样,船首高昂如天鹅颈,两侧各设三排桨窗。最大的旗舰长约二十丈,三层甲板上站满兵士,阳光照在锁子甲上,反射出点点银光。
奇怪的是,这支船队既不升问答旗,也不打旗语,直直朝着大华船队冲来。距离缩短至三里时,忽见敌舰旗舰船首站出一人,身着锦袍,头戴金冠,手持弯刀朝这边指指点点,似是正在发号施令。
“他们在说什么?”蒲徽岚问身旁通译。
通译凝神细听,面色渐变:“大……大掌柜,那人说……说咱们是哪里来的异教徒,竟敢在法蒂玛的海域立旗……要……要咱们即刻投降,否则杀无赦……”
蒲徽渚闻言,不怒反笑:“好大的口气!”
她转身对詹洪波令道,“传令各舰,敌进二百丈时,首轮齐射瞄准旗舰。第二轮自由射击,专打吃水线!”
“末将领命!”詹洪波声如洪钟,转身传令而去。
此时双方距离已不足二里。
法蒂玛船队忽然变阵,呈新月形包抄而来,显然是想围歼大华船队。那旗舰上的锦袍青年立在船首,手持弯刀指天画地,意气风发,正是法蒂玛王朝大皇子哈桑。
哈桑今年二十有三,自幼生长在开罗宫廷,骄纵惯了。
此番奉父命巡视红海航道,本是要威慑往来商船,多收些“护航税”。
今日在索科特拉岛外见到陌生船队,见那些船体型庞大却无桨窗,以为是哪里来的笨重商船,便起了劫掠之心。
“殿下,那些船有些古怪。”身旁老将阿卜杜拉皱眉道,“船身不见桨手,却行得这般稳当……”
哈桑嗤笑一声:“不过是些南洋来的商船,装神弄鬼罢了。传令各舰,加速冲过去!先撞沉几艘,剩下的自然投降!”
令旗挥动,三十四艘法蒂玛战船齐齐加速。
桨手们齐声呼喝,长桨起落如飞,在海面划出道道白痕。
距离缩短至二百丈时,哈桑已能看清对面旗舰船首的牡丹雕饰。他正待下令放箭,忽听得一阵沉闷的轰鸣自对方船队传来。
那声音初时如远雷滚动,瞬息间化作天崩地裂的巨响。
“轰隆隆——!!!”
哈桑只觉脚下甲板剧震,耳中嗡鸣一片。
抬眼望去,但见数十道赤红火线自那些黑色巨舰上喷射而出,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,直扑自己座舰而来。
“那是什么……”他话音未落,第一发炮弹已轰然砸在船首!
“砰——!!!”
木屑纷飞如雨,碗口粗的实心铁弹携着千斤之力,将雕花船首砸得粉碎。站在那里的十余名弓手来不及惨叫,便被巨力震得骨断筋折,残肢断臂混着木屑冲天而起。
紧接着第二发、第三发接踵而至。
一发炮弹正中主桅根部,“咔嚓”巨响声中,三丈高的主桅如遭雷击,拦腰折断。沉重的帆布、绳索、瞭望台轰然砸落,将甲板上的兵士压成肉泥。
另一发炮弹穿透两层甲板,在底舱燃料库旁炸开,引燃了堆放的火油罐。
“轰——!!!”
冲天的火柱自船腹喷涌而出,黑烟滚滚直上云霄。炙热的气浪将哈桑掀飞出去,重重摔在船舷边。
他挣扎着爬起,眼前景象令他魂飞魄散。
自己这艘二十丈长的旗舰,此刻船首尽碎,主桅倒塌,船腹燃起熊熊大火。
甲板上到处是断肢残骸,一个被炸断双腿的兵士正拖着肠子爬行,身后拖出长长的血痕。
船舷处破开一个大洞,海水正汹涌灌入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哈桑嘴唇哆嗦,难以置信。
大华船队丝毫不给他喘息机会,第二轮炮击紧随其后。
这一次不再是齐射,而是各舰自由射击,专攻敌船吃水线。
“雪牡丹号”右舷十门大炮同时怒吼,十发链弹呼啸而出。
这种特制的炮弹由两个铁球以铁链相连,专为破坏船帆、桅杆设计。但见铁链在空中急速旋转,如死神的镰刀般扫过三艘敌船。
“嗤啦啦——!!!”帆布撕裂声令人牙酸。
三艘敌船的主帆、副帆被链弹绞得粉碎,桅杆上端折断,带着半幅残帆轰然倒下。一艘船的舵轮被链弹扫过,操舵的水手连人带舵被切成两段。
另一侧,“靖远号”瞄准一艘正在转向的敌舰,五发实心弹呈扇形射出。
两发落空,三发命中!
一发击穿船腹,在桨手舱炸开,但见舱内血肉横飞,八十名桨手瞬间死伤过半,残肢断臂混着碎木四处飞溅。
另两发一上一下,将船尾楼轰塌半边,操舵的船长被飞溅的木刺贯穿胸膛,钉在残破的舵轮上,双目圆睁,已然气绝。
最惨的是一艘试图冲锋接舷的战船,它冒着炮火冲至百丈内,船首撞角直指“济远号”。
詹洪波在舰上看得分明,冷笑一声:“找死!”
令旗挥动,上下两层二十门火炮同时开火。
二十发开花弹如暴雨般倾泻,这种炮弹内装数百颗铁珠,射出后如天女散花,专杀伤人员。
但见那船甲板上瞬间爆开一片血雾,站得密集的百余名兵士如割麦般倒下。
有人被铁珠击中头颅,天灵盖掀飞;有人胸腹洞穿,肠子流出;有人四肢尽断,在血泊中哀嚎不止。
这船瞬间成了人间炼狱,甲板上竟无一人站立。失控的船身继续前冲,最终撞在“济远号”船舷上,却因无人操舵,只轻轻一碰便歪斜开去,渐渐下沉。
海战持续不到一炷香时间,法蒂玛船队已损毁过半。
哈桑趴在残破的甲板上,耳中尽是惨叫、爆炸、木材断裂之声。他抬头望去,但见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残骸、尸体,落水者挣扎呼救,鲜血将碧波染成暗红。
那些黑色巨舰却毫发无损,仍在从容不迫地装填、瞄准、发射,简直不似人间之器。
一轮齐射又至,这次目标是剩余几艘完好的敌船。
哈桑眼睁睁看着左翼一艘战船被三发炮弹同时命中水线,船身猛然一斜,海水倒灌,不过片刻便首尾翘起,缓缓沉入海中。
船上的兵士如下饺子般跳海,不少人被漩涡卷入海底。
“魔鬼……他们是魔鬼……”哈桑喃喃自语,裤裆处已湿了一片。
这时,大华船队停止了炮击。
海面上忽然安静下来,只剩火焰燃烧的噼啪声、伤者的呻吟、船只沉没的呜咽。
哈桑挣扎着爬起,环顾四周——三十四艘战船,此刻完好的只剩五艘,且都升起了白旗。自己的旗舰正在缓缓下沉,船腹的大火已蔓延至上层甲板。
“殿下!快跳海!”老将阿卜杜拉浑身是血,拖着一条断腿爬过来,“船要沉了!”
哈桑如梦初醒,连滚爬爬翻过船舷,“扑通”一声跳入海中。
八月的地中海水温尚可,他却觉得冰寒刺骨。
回头望去,自己那艘华丽的旗舰正被火焰吞噬,船身倾斜,桅杆一根接一根折断倒下
哈桑在海中扑腾片刻,便有一艘大华小艇驶来。
艇上兵士用长钩将他捞起,如拖死狗般拽上甲板。
“跪下!”一声厉喝,哈桑被按倒在“雪牡丹号”甲板上。
他瑟瑟发抖地抬头,只见面前立着两名女子,一着红衣,一穿白衣,正是方才在敌舰上远远望见的二人。
蒲徽渚居高临下,冷冷打量这落汤鸡般的锦袍青年。见他头戴的金冠已歪斜,锦袍湿透贴在身上,面色惨白如纸,浑身抖如筛糠,哪还有半点方才船首挥刀的威风?
“你是何人?为何无故攻击我大华船队?”蒲徽岚缓缓开口,语声清脆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通译将话译成阿拉伯语。
哈桑嘴唇哆嗦,半晌才颤声道:“我……我是法蒂玛王朝大皇子哈桑·伊本·穆斯塔法……你……你们这些异教徒,擅闯我国海域……”
“异教徒?”蒲徽岚嗤笑一声,丹蔻指尖虚点哈桑额头,“你看清楚了,我们是东方大华天朝使臣,奉女皇陛下旨意西行通商。倒是你们,不分青红皂白便开战,是活腻了么?”
哈桑被她指尖一点,吓得缩了缩脖子,忽然想起方才那毁天灭地的炮火,再也撑不住皇子威仪,“扑通”一声磕头如捣蒜:“饶命!天使饶命!是我有眼无珠,冒犯了天威!求天使饶我一命,我父皇最疼爱我,定会厚礼赔罪!”
蒲徽渚与姐姐对视一眼,眼中皆有笑意。
蒲徽岚款步上前,俯身轻声道:“你父皇疼爱你是么?那好,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。”
她直起身,对通译道:“告诉他,让他即刻写信送回开罗。就说大华商船远来贸易,本不欲生战端,可他这皇子无端动手,无异于向我大华开战。
方才的实力你也看见了,想要活命倒也容易,苏伊士港租借给我大华,租期九十九年。
记住,我不是在跟他谈,而是通知。
十天之内若无答复,我大华天兵便自取之。”
通译将话译出,哈桑听罢,如遭雷击,瘫软在地。
苏伊士港!那可是法蒂玛两大命脉港口之一,与塞得港并称“红海双珠”,每年关税收入占王国岁入三成以上,父皇怎可能答应?!
可……若不答应……
哈桑抬眼望去,甲板上麟嘉卫士兵持枪肃立,枪尖寒光凛冽;海面上漂浮的残骸还在燃烧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味;更远处,那些黑色巨舰静静泊在海面,炮口幽深如地狱之眼。凛然不可侵犯。
“写不写?”蒲徽渚的声音忽然响起,冷如腊月寒冰,“写,或许还能活。不写……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海面浮尸,“现在就去陪他们。”
哈桑浑身剧颤,终于崩溃哭嚎:“我写!我写!求天使饶命啊!”
纸笔呈上,哈桑趴伏在地,哆哆嗦嗦写下书信。
他将今日战况尽数写明,尤其详述大华火炮之威、己方惨败之状,最后哀求父皇答应租借港口,以保全自己性命。
写罢,又取出随身印章盖上,交与一名被俘的亲兵。
“让他乘小艇回去。”蒲徽渚令道,“告诉法蒂玛国王,十天,我们只等十天。”
亲兵如蒙大赦,连滚爬爬下了小艇,扬帆而去。
处置完哈桑,蒲徽渚正要下令船队整修,忽听得瞭望哨又报:“正西方向来船十艘,悬挂威尼斯飞狮旗!”
姐妹二人举镜望去,果见一支船队逶迤而来。
为首一艘三桅大船,船身漆成乳白色,船首雕着金狮,正是威尼斯式样。
船队打来旗语,询问可否靠近。
“允他们来。”蒲徽渚淡淡道,“我倒要看看,这失约之人有何说辞。”
片刻后,一艘小艇载着两人驶近。
当先一人金发红衣,正是卡特琳娜;身后跟着个金发老者,约莫五十余岁,身着深紫天鹅绒长袍,颈挂金链,虽鬓发斑白,一双碧眼却精光四射,行动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。
二人登上甲板,卡特琳娜一眼便看见跪在角落的哈桑,失声惊呼:“你……你怎么在此?”
哈桑抬头,见到卡特琳娜与那老者,先是一愣,随即惨笑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认识……”
那老者却不慌不忙,上前两步,向蒲徽渚姐妹优雅行礼,用流利的大华语道:“威尼斯孔塔里尼家族族长,莱恩·孔塔里尼,见过大华天使。小女卡特琳娜前番蒙天使厚待,缔结盟约,老夫特来履约。”
他语声温和,姿态恭谨,却自有一种不容轻视的气度。
蒲徽渚打量他片刻,淡淡道:“莱恩族长,令爱失约了。约定二十日内返回,如今已过二十三日。”
卡特琳娜面露惭色,上前一步想要解释,莱恩却轻轻抬手止住她,含笑道:“指挥使阁下明鉴,非是小女故意拖延,实是法蒂玛皇帝趁十字军东征之机,欲重新掌控地中海东岸航道,封锁了红海出口。我等一番周旋,多费了几日工夫,还望阁下海涵。”
这番话既解释了缘由,又将责任推给法蒂玛,端的是老辣圆滑。
蒲徽岚冷哼一声:“失约便是失约,何必多言?不过……”她话锋一转,目光扫向哈桑,“你们既与法蒂玛相熟,可知这厮方才率三十四艘战船袭击我船队,是何道理?”
莱恩顺着她目光望去,见哈桑衣衫褴褛、狼狈不堪,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,却故作惊讶道:“这……哈桑皇子怎会冒犯天威?”
他转向哈桑,用阿拉伯语温声道,“殿下,这其中是否有误会?”
哈桑此刻哪敢说实话,只哭嚎道:“莱恩叔叔救我!我只是例行巡视,见有陌生船队,上前询问,谁知他们便开炮轰击……我三十四艘战船尽毁,将士死伤无数啊!”
莱恩眼中精光一闪,他何等老练,自然不信这番说辞。
但他面上不露声色,转身对蒲徽渚道:“指挥使阁下,红海航道向来由法蒂玛控制。哈桑皇子年轻气盛,或有冒犯,但法蒂玛毕竟是一方大国。咱们此行主要为贸易,多个敌人,恐怕……”
“那依族长之见?”蒲徽渚不动声色。
莱恩捋须沉吟,缓缓道:“苏伊士港是法蒂玛命脉,租借九十九年,无异于割其血肉。纵然哈桑皇子在咱们手中,法蒂玛国王也未必答应。
依老夫愚见,不如退一步,让法蒂玛开放苏伊士港,许大华商船自由通行、免税贸易。
老夫与法蒂玛国王有些交情,愿居中斡旋。如此,既可得实利,又不必大动干戈,岂不两全?”
他这番话条理分明,既顾全了大华脸面,又给了法蒂玛台阶,更显出自己的作用,果然不愧是威尼斯第一商贾世家的族长。
蒲徽渚与姐姐交换一个眼神。
蒲徽岚微微点头,示意此计可行,毕竟她们初来乍到,不适宜四处树敌。
“族长愿担保?”蒲徽渚问。
“愿以孔塔里尼家族百年信誉担保。”莱恩正色道,“不仅红海航道,地中海干尼亚港的契约文书老夫也已带来。从今往后,大华商船在地中海、红海,皆可畅行无阻。”
说罢,他从怀中取出两份羊皮卷轴。
一份是干尼亚港的永久租约,盖着威尼斯总督大印与孔塔里尼家族火漆;另一份则是拟好的《大华威尼斯友好通商条约》正式文本,条款与先前草约无异,只添了莱恩的签名印章。
蒲徽渚仔细验看,确认无误,方展颜一笑:“族长果然信人。既如此,便依族长之言。”
她转向詹洪波,“将哈桑带下去,好生看管。待法蒂玛应了条件,再放他回去。”
哈桑闻言,如蒙大赦,连声道谢,被兵士拖了下去。
莱恩见事已成,心中暗喜,面上却愈发和善:“指挥使阁下胸怀宽广,老夫佩服。既已缔约,不如即日启程前往苏伊士?老夫愿先行一步,为大华疏通关节。”
“有劳族长。”蒲徽渚微微颔首。
当日午后,两支船队合为一处,浩浩荡荡向西北行进。
大华三十三艘舰船在前,孔塔里尼家族十艘商船在后,组成一支绵延数里的庞大船队。
“雪牡丹号”一马当先,船首牡丹在烈日下熠熠生辉,赤龙旗迎风招展,猎猎作响。
蒲徽渚独立舰首,任海风拂面。
但见碧波万里,天穹如洗,数十艘巨舰劈波斩浪,船尾曳出长长银痕,端的是一派雄壮气象。
如今红海航道将通,西洋门户已开。
这第一步,她总算迈出去了。
蒲徽岚款步来到妹妹身侧,递过一盏凉茶,笑道:“妹妹在想什么?可是想长安某人了?”
蒲徽渚面颊微红,嗔道:“姐姐又胡说了。”
她接过茶盏,轻啜一口,转而道,“我只是在想,这莱恩族长果然不简单,八面玲珑,滴水不漏,咱们日后与他打交道,须得多留个心眼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蒲徽岚凭栏远眺,目光悠长,“商贾重利,今日他助咱们,是因有利可图。来日若利益相悖,翻脸只怕比翻书还快。不过……”她唇角微扬,眼中闪过狡黠,“咱们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?各取所需罢了。”
姐妹二人相视一笑,心意相通。
此时船队已驶入红海狭长水道。
两侧山峦渐起,赤岩黄沙,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。偶有海鸥掠过帆樯,鸣声清越,为这肃杀船队添上几分生气。
蒲徽渚极目远望,但见水道尽头,海天相接处隐隐有城郭轮廓,想来便是苏伊士港了。
她缓缓吐出一口气,握紧腰间剑柄:“传令各舰——!”
蒲徽渚清越声音在海风中传开,“全速前进,入港!”
“得令——!!!”
号角长鸣,帆索齐动。四十三艘巨舰鼓满风帆,如群鲸逐浪,朝着那西方咽喉要冲,浩荡驶去。
沧溟之上,赤龙旗猎猎飞扬,在八月的烈日下,洒下一路辉煌。
(https://www.wshuw.net/2804/2804918/41130397.html)
1秒记住万书网:www.wshuw.net。手机版阅读网址:m.wshuw.net